“偷師”中國的印度,能偷出個印度制造嗎?
本文來自微信公眾號: 星海情報局 (ID:junwu2333) ,作者:星海老局,題圖來自:AI生成
專坑外企的印度,又對中國企業開刀了。
就在今年,保變電氣以約1.37億元人民幣的價格,向印度阿特蘭塔電氣有限公司轉讓其在印度子公司的90%股權。此次交易完成后,保變電氣將完全退出印度子公司。
保變電氣2016年雄心勃勃地在印度設廠,成立了保變印度公司,想靠著自己的技術實力,在印度市場占據一席之地。
誰曾想,六年時間,工廠年年虧損,累計虧了上億元,最后只能以1.37億元的“白菜價”賣給印度,徹底退出印度市場。 這不僅讓保變電氣賠了夫人又折兵,還可能讓印度“順手”學走了中國引以為傲的特高壓技術。
保變電氣的技術有多牛?簡單來說,它在特高壓變壓器領域的造詣,堪稱世界頂尖。
特高壓,顧名思義,就是能傳輸超高電壓的電力設備,電壓等級通常在1000千伏以上,技術難度極高。
這技術對電力系統來說,就像給國家電網裝上了“超級高速公路”。保變電氣不僅掌握了特高壓變壓器的核心設計,還攻克了絕緣材料、高壓繞組等關鍵技術,擁有上百項專利,參與了中國90%以上的特高壓工程建設。
其實, 中國的高端技術,被印度“偷師”,已經不是頭一次了 。
例如之前中冶賽迪和塔塔鋼鐵的合作,也是這么個例子。
2024年,塔塔鋼鐵的2號高爐順利出鐵,這座高爐號稱“世界新建最大”,爐容5873立方米,年產鐵水437.5萬噸,效率高得驚人,用的就是中冶賽迪的獨家技術。
比如煤氣干法除塵和水渣轉鼓工藝。這些技術能讓煉鐵過程既省煤又環保,全球沒幾家能玩得轉。中冶賽迪是看中了印度市場的潛力,接下這單大生意,幫塔塔鋼鐵設計、建造,還提供了后續的技術支持。
該項目采用中國自主研發的頂燃式熱風爐、智能化控制系統等尖端技術,使印度鋼鐵產能提升至1.54億噸/年,逼近中國產能的15%。
可沒想到,印度在半年多后突然翻臉,宣布對中國部分進口鋼鐵產品征收12%的臨時關稅。
這種花大力氣養出“白眼狼”的行為,讓網上很多國人都覺得,這種“以技術換市場”的平衡術,在某種程度上就是“養虎為患”,特別是對印度這樣的國家。
那么, 印度真能像自己的如意算盤想的那樣,靠坑外企,“坑”出個“印度制造”嗎?
“偷師”的天花板
其實,印度企業在“偷師”中國的同時,也暴露出一個根本性短板:他們即使學會了“某項核心技術”,也往往難以真正落地或產業化。
因為 這背后涉及到一整套工業技術體系能力的缺失 。
舉例來說,造高爐不僅僅是造個“大鍋”,而是要一整套配套的工業體系。
高爐爐膽要承受1700°C的高溫,不裂不塌才行,這其中需要用一樣關鍵的東西:耐火磚。
它們就像高爐的“皮膚”和“骨骼”一樣,要死死扛住幾千噸焦炭和鐵礦的沖擊,還得熬得住火。
中國現在造的是高純莫來石磚、鎂鉻磚、剛玉質整體澆注料,雜質少到什么程度?簡單來說,能做到泡在酸里都不碎、燒幾個月都不裂。
而印度的耐火磚呢?往往夾著沙粒、氧化物、氣孔。雜質多得像一塊劣質芝麻醬糖,壽命比中國的短一半還多,換爐頻繁不說,甚至爐溫還升不上去,產量也上不去。
別看耐火磚只是個“小東西”,但它實際上需要的,是高精度的礦熱爐、多級酸洗過濾系統,以及粉體干燥與包裹技術,考驗的是一個國家在精密材料方面系統化的技術、設備,與工藝標準。
而特高壓技術,考驗的更是工藝與材料的極限。
比如造一個±800kV的變壓器,首先就需要高純度電工鋼 (硅鋼片) ,這東西是導磁核心材料,導磁率高,才能減少電力傳輸過程中的損耗。
這其中的難點就在于:硅鋼要精確摻入2.5%~3.2%的硅,稍多稍少性能就劣化。印度煉鋼工藝控制粗糙,連千分之一的精度都難以保障,印度本地鋼企幾乎做不出50H120高等級硅鋼,幾乎都得靠進口。
印度現在最好的電工鋼,鐵損通常在1.8W~2.2W/kg,比中國差整整一個時代。而50H120在日本、寶鋼、鞍鋼等頂尖廠家眼里,已經是高端變壓器的基本門檻。
而高端變壓器用的多層紙包銅線,表面上是“銅+紙”,其實是極限級別的手藝活+材料科學。
變壓器里面要繞很多圈線圈,就像一團密密麻麻的銅線球。這些銅線之間必須絕緣得極其好,否則幾千伏高壓一穿透就燒毀。
每一層都必須包得非常均勻、貼合、無氣泡、無裂紋。
這方面,中國早已用上了自動包覆機技術,普遍使用全閉環控制、激光糾偏+微調噴膠系統的設備,誤差控制在±0.03mm以內。
而印度企業,很多情況下都在用手工+經驗的方式。
有的印度工廠甚至一個換班后,紙包質量就忽上忽下。有人手汗多,紙會被潮氣影響粘合度,有的角度不對,纏出來一邊厚一邊薄。
問題來了:既然印度自己也知道,這些“偷”來的高端技術,自己沒本事量產、體系化,那他們為什么還一次次這么殺雞取卵呢?
坑人背后的邏輯
很多人覺得,印度這么一次次坑外企,遲早有一天會在國際上把自己名聲搞臭,弄得外資不敢再來投資,看起來很短視。
但其實,從印度政府、企業的角度來說,這其實是他們在目前的條件下,能找到的某種“最優解”。
原因就在于: 現在的印度,已經失去了通過“正常”途徑實現工業化的可能,因此不得不走這類歪門邪道。
印度無法“正常”工業化的原因,其實很復雜,其中包括了社會體系、種姓制度、教育水平,以及歷史因素等等,由于篇幅關系,這里我們只挑兩個較為重要的因素來說。
這兩個因素, 一是社會資源的抽取能力;二是全球工業化的窗口期 。
從歷史上看,二戰后,整個亞洲,實際上只有中國、韓國等少數后發國家完成了工業化,其中韓國還是在美國的幫助下完成的,這說明,對后發國家來說,要想真正邁入工業文明,是一件極不容易的事。
一個重要的原因,就是工業化需要原始積累。
西方列強通過幾百年的殖民掠奪,燒殺搶掠,完成了這血腥的積累,而中國則是通過對內的艱苦奮斗,通過農業和工業的“剪刀差”完成了這一積累。
工業化,從來不是溫柔的事,你必須有本事犧牲一部分社會利益,讓資源流向制造業、流向重工業,才能先造出機器,跑出效率。
而這種集中化的資源抽取能力背后,就必須要有強制性的產業規劃。
而印度搞不出“強產業規劃”的根源是:國家不像一個國家,而像一個妥協平臺;印度國家的核心機制,是“協商式、妥協式聯盟政治”,各個邦的地方勢力擁有強自治權 (比中國縣級還強) ;這極大拖累了資源集中、協調的效率。
舉例來說,蘋果2019年開始在印度建iPhone產線,當時富士康工廠設在泰米爾納德邦;零部件供貨商分布在卡納塔克、馬哈拉施特拉、北方邦。
邦與邦之間的運輸協調機制混亂,高速通行要不同通行證,一旦缺了某個邦的公章,幾百萬美元的零件就被卡在路上了。
最后結果是:蘋果被逼著自己出錢,專門設了“運輸護送部門”,像黑幫押鏢一樣,保護芯片過境。
在這樣重重掣肘的情況下,沒有任何一方能“拍板”犧牲局部去服務一個長遠目標。
結果就是: 一遇到“削肉補鐵”的事情 (如搞工業化) ,印度政府、企業就全體拖延;一遇到“殺肥羊賺錢”的事 (如坑外企) ,就全體出動。
除了制度上的硬傷外,全球工業化的“時間窗口”,也已不再允許印度進行全面的工業化。
現在,很多人看見新聞,聽說蘋果要把部分iPhone生產線轉移到印度,覺得印度似乎“時機”來了,當下中美關系緊張、中國勞動力變貴,西方也不再信任中國,全球產業鏈在松動,除了印度,還能輪到誰當“世界工廠”?畢竟印度市場大,人多又便宜,英語也精通,看起來就是“天選之子”。
但其實,這樣的“時機”,只是一種假象。
真正的“工業化窗口期”,指的是那種整個世界都缺產能、缺代工,急需你來填補的歷史性階段。
比如中國2001年加入世貿那陣,全球發達國家拼命壓低成本,制造業往外溢出,中國正好有一大批吃苦耐勞的農民工、有配套的土地、態度開放的政府,有耐心、有制度,也有對長期積累的信仰。
全球工業化最后的窗口期,早在2001年~2015年這個階段就過去了,而中國恰恰抓住了這最關鍵的時代。
2015年之后,歐美日等發達國家制造業PMI開始下行,并逐步停滯。
中國制造業PMI也自2015年開始頻繁跌破50,國務院正式出臺“供給側結構性改革”五大任務,其中首項就是“去產能”。
這說明,工業能力,那時起已經從“稀缺資源”變成了“過剩資源”。全世界生產衣服、家具、手機、汽車的工廠已經夠多了。
更關鍵的是,在此之后,AI與自動化時代正逐漸到來,未來的產業鏈不再需要那么多人了。
機器人代替了流水線工人,AI系統接管了設計、流程調度,新的制造業,將不再依賴“廉價勞動力”這個傳統優勢。
說白了,當今世界并不缺產能,缺的是高質量、系統性的制造能力。
所以別誤會了,西方來印度建廠,不代表印度工業化的“時機”到了,而只是來“找個備胎”;蘋果的轉移也不是認定印度,而是不得已中挑了個勉強夠用的選項。
中國的對策
在“結構性缺陷”+“錯失窗口期”的背景下,印度正常的工業化之路已經無望。
于是,集體坑外企,用“殺雞”而不是“養雞”的辦法強奪技術,就成為了印度從政府到企業一致認可的“國家投機行為”。
這時候, “坑”外企不但不是一種道德負擔,反而被看成了“振興民族工業” ,政府也靠這種操作撈選票,比如2024年莫迪政府高調宣傳“本土企業接盤外資”,給選民畫“印度崛起”的大餅。
企業像塔塔、阿特蘭塔電氣,也樂于借民族情緒,接盤后吹噓“技術自立”,拉高股價。
在這種情況下,中國是不能再對印度抱有幻想了。
于是,很多人建議,對于能夠明顯提升印度能源、交通和通信等領域基礎設施能力的關鍵設備出口、重大項目投資等,都要慎之又慎。
即便因為成本等原因,中國不得不對外轉移一些勞動密集型產業,也要盡量轉移到對中國比較友好的國家,或者更多轉移到“一帶一路”沿線國家。
這些建議,看著確實很合理,但友好國家或“一帶一路”沿線國家的工業和基礎設施,往往比印度弱,運營成本可能更高,效率也不一定理想。
舉例來說,越南、印尼雖然營商環境雖然比印度友好,但它們的工業體系遠不如印度成熟。
越南2024年制造業雖然占了GDP25%,但高端制造能力有限,電子產業靠三星、富士康撐門面,本地供應商少得可憐,70%零部件靠進口。
印尼方面,除了鎳礦以外,其他工業的底子薄,2023年精密設備進口依賴度高達80%。巴基斯坦雖是“一帶一路”伙伴,但電力短缺嚴重,2024年全國停電時間平均每天4小時。
這些國家的基礎設施和配套,短期內很難跟上中國企業的需求。
但對于這種難題,中國也不是沒有應對之策。
一個主要的策略,就是因地制宜,分步走 ,例如初期可以帶自己的供應鏈過去,比如中國供應商一起“抱團出海”,減少對當地供應鏈的依賴。
通過發動龍頭企業 (如中聯重科、中車、海爾、比亞迪) +上下游中小配套企業,一起打包進入目標國,形成“微型東莞”;中國能就地建立一整套從模具、注塑到物流的完整產業園。
這種方式已在埃塞俄比亞華堅工業園、泰國中資園區、老撾賽色塔園區有試點成功經驗。
這樣的策略,本質上是一種全球化戰略的升級。
因為正如前面提到的,制造業全球化的范式已經變了,勞動力紅利正在退潮,AI與自動化崛起,流水線人力不再是優勢。
這種情況下,中國不能僅僅找“便宜又聽話”的國家,把最苦、最累、最容易出問題的那一段外包出去,而是要組建一支能長期打仗、一起迭代成長的團隊。
在全球產能過剩的情況下,“誰造得便宜”不如“誰能整合系統”。
中國已經不再是過去那個“制造外溢”初期的國家,而是產業鏈的主導者。
那么我們產業出海,而是要升級為:要把“搬出去”的那部分生產,變成一個能“聯合迭代、不斷生長”的小系統。
結語
今天,面對中印在產業方面的競爭,我們總在談兩國的制造業差距、產業鏈能力差距,但很少有人真正追問過一個更根本的問題:
為什么這兩個同樣擁有幾千年文明、同樣被西方殖民壓制過的大國,會在全球化與工業化道路上,會走出截然不同的路徑?
從民族精神的角度上說,有一個關鍵區別:
印度在應對全球化時,表面上擁抱開放,但骨子里帶著一種深深的“殖民后遺癥式”的不信任感。
這種心理的歷史淵源是,從18世紀起,印度不是簡單被英國征服,而是被資本公司+殖民官僚的“混合體”統治。東印度公司不只是做生意,它控制了軍隊、稅收、土地甚至教育制度。
印度當地的王公貴族、地主、工匠、商人,全都被玩弄于股掌之間,喪失了主體性與自主判斷力。
這在印度社會留下的集體記憶是:“只要外來者掌控資本,就會壓榨我們。”
所以印度今天看起來歡迎外資,私下卻總擔心“再被控制一次”,這種焦慮會在各種扯皮、拆臺、反復橫跳中暴露出來。
而中國的路徑,卻完全不一樣。
在近代史上,中國經過百年反抗,形成了“苦難=覺醒”的民族敘事,印度缺乏這一集體鍛造過程。
這種苦難和斗爭的歷史,讓中國人相信,“即使我們暫時吃苦,但終究會站起來”。
所以改革開放時,中國不是“忘了殖民”,而是“把開放轉化成追趕的動力”,我們吃苦耐勞、對標學習,不是“低人一等”,而是“我要做工業強國,先認命再翻身”。
所以,中印之間的國家競爭,從淺了看,只是工業實力,制造業水平的競爭;
往深點看,則是國家制度、政策方面的較量;
再看的深點,就是兩個民族在自我覺醒道路上,面對屈辱、痛苦的截然不同的記憶與態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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