媒體已被自媒體秒成渣,你卻還在上班打卡
我認識一位旅行生活方式的頭部自媒體人,姐們學播音主持出身。十多年前,因為受不了體制內的束縛,又生性愛玩,她從電視臺裸辭。四處游歷時,她琢磨著找份能光明正大“旅游”的事業,沒想到竟意外踩中了短視頻的時代風口。
對電視臺主持人來說,搞短視頻簡直是降維打擊。加上前些年企業營銷預算充足,自媒體正處流量紅利期,沒多久她就組建了自己的拍攝團隊。憑借穩定輸出的優質內容,她靠口碑不斷獲得新合作,漸漸擁有了穩定的客戶和業務。
口罩前她生意不要太好,法國波爾多就去了十幾回,每回出場費8到10萬打底,商務艙往返;這兩年媒體一片低迷,她的變現能力依舊能打:團隊里的專職攝影師,月薪平均能拿到5萬;就連兼職攝影師,在她這月收入也有2萬~3萬。?
這樣的收入,讓絕大多數“媒體老師”自愧不如。事實上,收入反映的只是一種結果,當機構媒體被自媒體全方位超越,年輕和中年媒體人該何去何從?
傲慢:正在消失的媒體光環
傳統媒體人的傲慢,似乎是刻在骨子里的。這種既傲且慢,除了媒體大廠title之外,更深層的根源,在于曾經牢牢掌握的媒介話語權。
從解決戶口到社交體面、頭頂光環登堂入室,光鮮亮麗的媒體人曾是被外界仰視的對象。像我當年畢業就進了國家通訊社,一到兩會采訪的都是省長副省長,明星大腕企業家進了大會堂都得夾著尾巴走。
可現在呢?除了少數政務新聞口的記者保留有類似“特權”,絕大多數的媒體在發行量和觀看量、資訊報道和議題設置、輿論引導和社會監督功能上,都早已被自媒體取而代之。
固然主流媒體的權威性仍在,但當身處其中的媒體人發現:第一現場不是你的,選題方向不是你的,公眾討論平臺不是你所在的,閱讀觀看量還要倚仗外部平臺流量池推送的時候——那份傲慢,從何而來?
開頭提到的那位旅游博主,一年有300天在路上,被各種政府、平臺和企業邀請做拍攝。她自己既是老板、又是IP、還是商務BD——有商單就直接內容變現,沒費用就做原創探訪或植入其他品牌,早已形成一套成熟的個人IP團隊化運作。
她能根據不同的合作體量,靈活安排相應的版面和調整客戶權益,再按比例給合作的攝影師和后期團隊分成。因為收入和項目直接掛鉤,團隊積極性特別高——遇到時效性強的商片,當天拍攝,當晚就能剪輯出片。
對比之下,我感覺自己弱爆了,這并非關乎個人能力,而是路線選擇問題。對于大多數主流媒體從業者而言,在面對行業資源和團隊利益分配時,往往無權做出任何決定。
據我所知,絕大多數主流媒體的記者編輯,連出國出差都不能自己決定,甚至護照都由單位統一保管,走一次境外差旅審批恨不得找8個領導蓋章;有時出于維護資源的目的,多做的內容產出,反而可能成為領導和其他部門“彈劾”自己的把柄。
一個項目做完,對于團隊里辛苦參與的伙伴,也沒有權限及時兌現相應的獎勵和支持——只因為一切資源都不是你的,是平臺賦予的。
在傳統媒體時間久了,眼瞅著同樣垂類的自媒體風生水起,自己卻佛性本空事不關己,還要給團隊洗腦——我們不是自媒體,不是什么都做。這倒真應了沈騰小品里那句“多做多錯,不做不錯”。
營收:割據模式,留不住客戶
早早看清媒體畸形生態的人,已經跳出來單干了。之前我在《 為什么媒體干不過自媒體 》這篇里也談過機構媒體的被動與低效,很大程度上是由變現分配模式決定的。
在主流媒體,因為某種通行規范或管理標準,采編和商務是嚴格分開的,做內容的采編人員不碰錢,跑客戶的銷售不碰內容。
曾經我堅定地認為,這種制度性規定是保證媒體客觀公正的必要前提,但如今很難不懷疑:機構對這種規定的堅持,是不是出于上層對人力可替代性的考量——畢竟在大廠和機構里,人人都是一顆可替換的螺絲釘。
這種模式導致了兩個問題:一是采編人員在KPI設置上缺乏有效的利益驅動,對商業化內容不上心,甚至排斥;二是廣告銷售經常過度承諾客戶,可實際執行中,因為不掌握內容制作發布權限,承諾往往難以兌現。
自媒體時代已經讓這兩種情況悄悄彌合。營收下滑的生存壓力,迫使采編人員不得不重視內容變現;而銷售為了“舔”客戶,爭取面談機會,也開始嘗試開賬號做自媒體。
可船大難調頭, 傳統媒體早已形成路徑依賴。 自媒體搶走了不少業務,而采編經營分開的擰巴模式,導致內容交付的效率和質量低下,進一步加速了客戶流失。
現在的客戶越來越不好糊弄了。尤其在經濟下行周期,企業更追求營銷轉化;但機構媒體的廣告形式單一,甚至連帶貨鏈接都無法植入,動輒上百萬的營銷報價,讓企業轉頭就把預算投給了更接地氣的自媒體。
自媒體博主雖沒有大廠光環加持,卻在自媒體平臺“人人皆可發聲”的新生態里,掌握了新的話語權。再加上可通過內容付費、品牌植入、電商帶貨、銷售分成、咨詢服務等實現多元化變現,不僅能拿到比肩機構媒體的資源,更賺到了在機構媒體永遠賺不到的錢。
轉型:找到自己的“閉環”
多年前,西方學界就有觀點認為:主流媒體的衰落不可避免。那時正值電視的巔峰,門戶的崛起,幾乎沒有人相信,有一天我們會不看電視不開電腦上網,而是全民低頭盯著手機屏幕里的小哥哥、小姐姐。
今年早些時候,我去新加坡《聯合早報》總部參觀訪問,得知這家在華語世界極具影響力的傳媒,面對自媒體沖擊,也在依靠政府補貼維持運營。因為“一個國家總需要客觀公正的聲音。”
話雖如此,媒體人再有理想,不可能“為愛發電”一輩子。傳統媒體的深度調查性報道在經濟上普遍難以維持,得到的一點公關費對比龐大的機構開支,不過是杯水車薪。
那么,對有志于新聞傳媒業或已踏上這條船的普通人而言,面對殘酷的生存現實,該如何選擇?
是忍受清貧和限制,擠去靠政府撥款的傳統媒體上一個班;還是去平臺做牛馬,等待35+被邊緣、被優化?看起來好絕望對不對?
我在前兩篇文章里有探討過新聞傳媒類文科生的出路問題,今天 我建議大家從“國企改革”的視角重新看待這一問題。
上世紀90年代的國企下崗潮,背景是國企面臨宏觀經濟增速放緩和民企外資競爭加劇,更核心的是國家要從計劃經濟向市場經濟轉型。曾經壟斷話語權的傳統媒體,不正如計劃經濟時代壟斷了棉花資源的紡織廠、壟斷技術渠道資源的家電廠嗎?
既然這種傲慢且畸形的生態一經打破就很難回頭,媒體從業者必須做好市場化的準備,學會為自己做戰略規劃,創造自己的生態閉環。
對年輕人來說,剛入職場資源有限,去機構媒體學習專業技能、積累資源依然很有必要;當人到中年,成為大廠中高層后更應當警惕,不能滿足于淪為“上傳下達”的聽命者,要隨時保持一種離開單位也能單干的能力與勇氣。
最后我想說,人都有惰性,只要頭上的大廠光環一天不消散,就很難面對孤軍奮戰的艱辛、承受長夜痛哭的壓力。
上班打工只是為生活兜底的權宜之計,人生的終局,從來不會被打卡機和四面攝像頭所圍困——你當像楚門沖破虛擬敘事的束縛,你當像鳥兒飛過你的山。
本文來自微信公眾號: Mulan看世界 ,作者:Mulan往里走